这篇辞体抒情诗,不仅是渊明一生转折点的标志,亦是中国文学史上表现归隐意识的创作之高峰。全文描述了作者在回乡路上和到家后的情形,并设想日后的隐居生活,从而表达了作者对当时官场的厌恶和对农村生活的向往。另一方面,也流露出诗人的一种乐天知命的消极思想。 辞前有序,是一篇优秀的小品文。从余家贫到故便求之这上半幅,略述自己因家贫而出仕的曲折经历。其中亲故多劝余为长吏,脱然有怀,及彭泽去家百里,公田之利,足以为酒,故便求之,写出过去出仕时一度真实有过的欣然向往,足见诗人天性之坦诚。从及少日到乙巳岁十一月也这后半幅,写出自己决意弃官归田的原因。质性自然,非矫厉所得,是弃官的根本原因。几经出仕,诗人深知为口腹自役而出仕,即是丧失自我,深愧平生之志。因此,饥冻虽切,也决不愿再违己交病。语言虽然和婉,意志却是坚如金石,义无反顾。至于因妹丧而自免去职,只是一表面原因。序是对前半生道路的省思。辞则是渊明在脱离官场之际,对新生活的想象和向往。 归去来兮,田园将芜胡不归!起二句无异对自己的当头棒喝,正表现人生之大彻大悟。在诗人的深层意识中,田园,是人类生命的根,自由生活的象征。田园将芜,意味着根的失落,自由的失落。归去来兮,是田园的召唤。也是诗人本性的召唤。既自以心为形役,奚惆怅而独悲。是说自己使心为身所驱役,既然自作自受,那又何必怅惘而独自悲戚呢。过去的让它过去就是了。诗人的人生态度是坚实的。悟已往之不谏,知来者之可追。实迷途其未远,觉今是而昨非。过去不可挽回,未来则可把握,出仕已错,归隐未晚。这一悟、一知、一觉,显示着诗人把握了自己,获得了新生。舟遥遥以轻飏,风飘飘而吹衣。问征夫以前路,恨晨光之熹微。此四句写诗人想像取道水陆,日夜兼程归去时的满心喜悦。舟之轻飏,风之吹衣,见得弃官之如释重负。晨光熹微,恨不见路,则见出还家之归心似箭。这是出了樊笼向自由的奔赴呵。连陆行问道于行人,那小事也真实可喜。 乃瞻衡宇,载欣载奔。僮仆欢迎,稚子候门。一望见家门,高兴得奔跑,四十一岁的诗人,仍是这样的天真。僮仆欢喜地相迎,那是因为诗人视之为人子而善遇之(萧统《陶渊明传》)。孩儿们迎候于门,那是因为爹爹从此与他们在一起。从这番隆重欢迎的安排中,已隐然可见诗人妻子之形象。其妻翟氏亦能安勤苦,与其同志(出处同上)。在欢呼雀跃的孩子们的背后,是她怡静喜悦的微笑。三径就荒,松菊犹存。携幼入室,有酒盈樽。望见隐居时常踏的小径已然荒凉,诗人心头乍然涌上了对误入仕途的悔意;只是那傲然于荒径中的松菊,又使诗人欣慰于自己本性的犹存。携幼入室,见得妻子理家抚幼,能干贤淑。那有酒盈樽,分明是妻子之一片温情。多么温馨的家庭,这是归隐的保证。引壶觞以自酌,眄庭柯以怡颜。倚南窗以寄傲,审容膝之易安。饮酒开怀,陋室易安,写出诗人之知足长乐。斜视庭柯,傲倚南窗,则写诗人之孤介傲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