岁月总是像神偷一般,不但偷走了我的青春时代,还偷走了我的许多欢乐。时钟定格在一九九八年九月初四,那是永生难忘的日子,奶奶撒手人寰,让我饱尝了肝肠寸断的滋味。十九年来,她老人家的言行一直萦绕我心,慈祥的笑脸时常浮现。我也曾想过用笔去描绘奶奶,可惶恐于拙笔无法再现她的美德。
奶奶没有女儿,把我当“满女儿”带大。在我心中,她既是我的奶奶,也是养我的娘啊!她老人家视我为掌上明珠,含在口里怕化了,捧在手心怕摔了。我忘不了她曾用木盆装满水,让我在水中戏耍;忘不了她曾想尽办法,让我吃上有营养的东西;忘不了她整夜陪护,细心照顾,让爱发哮喘的我倍感温暖……这悠悠慈爱,如点点春雨,滋润着我的心田。如今每每想起,怎不让我思潮腾涌,潸然泪下呢?
最令我感动的是奶奶对我宠而不溺,她不会因为我玩雪弄湿衣裳而骂我,也不会因为我挂坏了衣服而打我。但她绝不允许我们姐弟说脏话、打架、撒谎、乱拿别人的东西,更不能私拿家里的钱花。奶奶对我们很严格,轻则面壁思过,屡犯则严厉处罚。她让爷爷带我们姐弟砍柴、干农活。还分给我特殊任务,那就是下厨。因为奶奶认定女孩子必须“上得厅堂,下得厨房。”
至于我们姐弟的学习,她要求更加严格。记得有一天吃完晚饭,我跟着年纪比我大一点的孩子,去几里路的地方看花鼓戏,忘了做作业。等看戏归来,灯熄门关,我慌忙央求奶奶开门,她不但不开门,还不让爷爷开门。绝望的我只有坐在门坎上,背靠着门睡着了。不知什么时候,奶奶把门打开,我摔倒在地上才醒过来。奶奶含泪抱着我讲了许多道理,从此我再也没有犯过类似的错误。我不止一次地感叹这位没上过学的民国老人,能如此教育宠孙,实在是很不简单!
奶奶是个热心肠。那年头,我家虽不富裕,可逢过年过节,奶奶总会让我送些好吃的,给五保户次安爷爷;救济那些有重病号的人家;邻居要借什么,只要家里有,她都会给。待客总是倾其所有,幼小的我曾忍不住问奶奶:“为什么我家有好吃的,客人就赶紧来了呢?”奶奶笑着说:“客人有千里眼啊!”以至于我长大了,家里人还拿这话来取笑我呢!
在农村,夫妻之间、邻里之间、妯娌之间常闹矛盾。闹了矛盾就有人来找奶奶调解。奶奶总会绞尽脑汁举事例、讲道理劝说双方,有时还得跑人家里调解,她俨然成了一名“金牌调解员”。在她不知疲倦的忙碌下,许多家庭和睦了,许多夫妻重归于好,她“生意”越做越大。留给我印象深刻的一次是:快过年了,华婶夫妻闹矛盾,奶奶准备去调解,要我烧火炖肉。我烧燃火后,禁不住小伙伴们的诱惑玩去了,想起炖肉的事,跑回家添柴,添柴后又往外跑,如此往返,不知过了多久,奶奶叫我回家。当我跑回家看到铁锅里一片焦黑时,才知道犯错了!中午我没吃上肉,挨了严厉的批评,更惨的是铁锅洗了数遍还黑不溜秋的。这时我怨恨吵架的人,也埋怨奶奶多管闲事。现在想来,当年的我多么幼稚贪玩,应该为这样的好奶奶自豪才对啊!
我的奶奶命苦,九岁丧母,十七岁嫁给爷爷这个孤儿。至今爷爷还忘不了他俩结婚的第二天,人家拿走借给他们结婚时用的帐子后,奶奶伤心哭泣的模样。婚后她劳碌奔波,勤俭持家。分田到户后,边种田边打豆腐卖,边喂猪,辛苦劳作到花甲之年,爷爷得了眼疾为止。后来奶奶又做包子卖,我们劝停,她便细心照料爷爷,兼带曾孙。不料四年后身患重病,与世长辞了。
奶奶去世后,许多人来悼念她。我们全家泣不成声,亲朋戚友和邻居们都非常难过。悲伤之余,我思忖着奶奶的一生,发现了她老人家的闪光点,那就是勤劳善良、关心他人、帮助他人、对子女宠而不溺的美德。奶奶会永远活在我心中,我们会把她留下的精神财富,作为传家宝世代相传。
奶奶,您已经离开十九年了,您在天堂里还好吗?您劳累了一生,一定要好好休息啊,您听到了我的呼唤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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