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盘旋着,卷起地上的鞭炮屑,发出“呼呼”的号叫。他不禁低下了头,把整个脑袋埋在帽子里。
离开家时,他也没想好下一步。仅仅因为早晨他打了一盘游戏,母亲就开始唠唠叨叨。的确,他对游戏有很大的瘾,但今天是大年初一,玩一下又怎么了,这是他心里最真实的想法。但他自知辩不过伶牙俐齿的母亲,就“切”了一声来表示不屑。这样的做法从母亲的角度看来,更像是一种挑衅,父亲也闻声而至。在一声清脆的耳光声下,他的沉默缄言终于被打破,他像一头被激怒的小狼又吼又叫,撕咬着父母的心。
“你给我滚!”父亲脸涨得通红,在他的眼中像一块煮熟的猪肝。
“走就走。”他心一横,摔门而去。
可又能去哪儿呢?等冷静下来,他开始思考这个问题。这次出走起于冲动,现在他身无分文,手边唯一值钱的东西只有这部手机。他又哆嗦了一下,身上的睡衣太薄了。
整个小区张灯结彩,在他眼里却没有一点过年的.气氛。走到小区门口,他便找了个石墩子将就坐下,掏出手机,准备坐下打盘排位再说,“其他的走一步算一步,大不了回家再挨一顿训斥。”他这样想着。
“小伙子,等车吗?”一个声音从他耳边响起。
他四下观望,声音来源于一个中年男子,那人坐在三轮车上,朝他微笑。
父母从小教育他不要和陌生人说话,可这个人让他本能地感到亲切。“不用。”他答道,把手机放回了口袋。
“小伙子,多大了?车夫又问道,带着一口外地口音。
“18”他有些警觉了,不禁把手机往口袋里再塞了塞。
“上高三了吧,高三苦啊,要好好学习啊。”那人突然认真地说道。
他点了点头,心里莫名烦躁起来,真是所有中年人都和他父母一样。高二之前,他一直是成绩顶尖的孩子,可游戏让他的成绩一落千丈。一方面,看着以前不如自己的同学一个个追了上来,他心有不甘,但另一方面,他从小就习惯于坐享其成,已懒惰成性,对自己的未来虽迷惘,却没有改变的决心。
“天气冷,怎么不回家?”见他不搭话,男人又问道。
“等父母呢。”他撒了个谎,忙转开话题,“那大叔您怎么还出来工作?大年初一在家歇歇不好吗?”
男人憨憨地笑了,挠了挠脑袋说:“俺才三十,咋成大叔了?俺家离这儿有大半个中国,来回一趟要几千块呢,今年没回去。”
“那您也该给自己放个假,少干一天而已。”他有些不解,并第一次仔细端详男人:身穿一件掉色的军绿棉大衣,一双眼睛神采奕奕,使整张脸都焕发着光彩。其实他并不老,只是因为风栉雨沐,皮肤有些皴了。
“大年初一,同行少,客也好说话。俺娘刚做完手术,家里正缺钱呢。”车夫有些惆怅。
他的心好像戳了一下,想去安慰几句,却又不知如何开口。
男人好像看出了他的心思,笑了笑:“俺拉车八年了,日子虽然苦,却养活了一大家子人。俺没什么文化,但俺闺女能上幼儿园了,不用像俺小时候那样没钱上学。俺这一脚一脚蹬出来的是钱,也是幸福……”
街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,男人忙去拉客了,“小伙子,大冷天的,空头睡衣会着凉的哦!”这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句话。
他目送车夫远去,口袋里的手机却像烙铁一样烫。高考还有半年,一切还未尘埃落定,幸福要靠脚踏实地奋斗,一个普通的三轮车夫能,他又何尝不能呢?
决定已下,在回家的路上,四周响起了鞭炮声,年味在他心中变得浓浓郁郁,风仍然很大,但这次,他挺直了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