数字若显得无感,《中国医生》的实况拍摄就让人看得真切。
朱良付是河南省人民医院主任医师、国家高级卒中中心主任,同时也是医院心脑血管绿色通道的发起者。心脑血管病是我国死亡人数最多的疾病。发病紧急,短时间内得不到救治就容易致残乃至致死,很多大型医院为此专门设置了绿色通道。所谓的绿色通道,按纪录片中的说法,要像军队一样的,要做到24小时全天候,所有医生链条都是住院值班,才能做到争分夺秒去抢救患者。
医院的绿色通道是朱良付发起的,所以刚开始每次急诊,不管凌晨几点,他都亲自来。一台又一台的手术,一个又一个的病人,忙到凌晨是常有的事,而有时下班匆匆回家吃了饭,接到急诊室电话又立即往医院赶。主管护士对着镜头说道,“有一天朱主任的病人做到夜晚12点,还有16台造影,做到凌晨5点,他们才休息。”继而她又感慨了一下:“绝对不让自己的孩子当医生,实在是没有一点生活的乐趣,没有生活质量的,家庭根本就没有办法管。”
24小时随叫随到、长期高强度的工作、饮食不规律、作息不规律,是很多医生的工作状态。南京鼓楼医院心胸外科主任王东进,同样是全年无休、全天无休。纪录片拍摄他的那一天,他连做了三台手术,17个小时。17个小时得像雕塑一样站着,全神贯注地进行精密的手术。王东进说,“心脏外科就是得身体最好,身体不好的,站台站不住的就被淘汰掉了。”而他患有严重的颈椎病,曾经痛到得戴着颈托才能上手术台,而因长期站立他腿部静脉曲张,得常年穿着弹力袜。
那么医生自个是如何看待自己的劳累的?
朱良付的话特别令人触动。他说,“天天就这样作息不规律,工作量大,我就担心有时候我会突然死掉,但是我不能死,我家庭的责任都没有尽到,我自己的医疗责任也没有尽到。我现在是主任医师,我们差不多要用25年才有可能培养出来,我现在44岁,如果我死了,那就是浪费国家资源。”
一个救死扶伤的医生,担心自己“过劳死”,又得时时刻刻提醒自己“不能死、不敢死”——医生的劳累、付出、担当和牺牲,可见一斑。
要成为一个中国医生需要大量的付出,本科5年,研究生3年,博士至少也3年,整整11年;而从住院医生到主任医师,往往又需要10余年时间。熬到了主任医师,能力越大,承担得也越多,很多中壮年的医生自己也有一身“职业病”,他们“怕死”,但“不敢死”。
除了身体上的疲倦,医生的累也体现在心累。医患矛盾紧张,患者对医生不信任,给医生带来很大的心理冲击和心理伤害。
纪录片一开始是朱良付对着镜头无奈、沮丧又不解地说,“曾经有个老太太,是一个老爷子的家属,那个阿姨说我想把你撕成碎片,说我把他家老爷子给害死了。我跟那个老爷子我们在病区里关系很好的呀,他也很慈眉善目,我也不希望高灌注(脑高灌注综合征)发生。但他们也知道你是个好大夫,那个老太太一边这么说一边还说,‘我近来高血压了,你再给我看看’,但是不耽误她投诉你。”
所以纪录片才有这么一幕,一次急救手术前,朱良付先用手机录下与患者家属的对话,确保他们知道手术可能存在的风险。
《柳叶刀》主编理查德·霍顿曾说,他每个月会收到几百封来自中国医生的邮件,其中最常提到的主题是医患关系紧张。“我确信,其他国家也面临同样的问题,但是没有一个国家的医生像中国医生这样担心。”
医生如此辛苦却还得忧心自己的`安全,这怎么看都匪夷所思。但它切切实实正在发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