想想我记事的年岁,大概是七岁左右吧。那之前的事儿,似乎只记得一些零星的片段了。在那本该在街上蹦蹦跳跳的年纪,我却不得不带着惶恐与不安与童年告别,与父亲告别。
父亲是个粗人,关于他我已经记不太多。至于他大字识几个,文章懂几篇,数数手指头也能数明白。既无惊天动地的事迹,亦无泣鬼神之语句,这样的我的父亲,却给了我莫大的启示。
是一年春天,本应从肃杀的严寒中苏醒,迎来万象更新。我只是在种满树的院子里独自来回踱步,看那树嫩绿中夹杂着半点寒意,看那干裂的泥土上的草的枯黄,看那些我也道不出名字的植物上,没有花。没有风,没有人。我没有多想,只是希望晚上做个好梦。
半夜惊醒,伴随着噩梦的余悸,睁开了双眼。当我懵懂地走到客厅,眼前的人又多又杂,见过的还有没见过的都一律垂着头安静的一言不发。沉闷死寂伴随着午夜的阴深,一股寒意直上心头。那种极度深寒的凉意生平第一次出现,不用说,我却已明了,这是一对父子间的心灵感应。
为料理后事而回到老家。因父亲病重不曾打理的田地,该长的野草有一人多高,墙上的灰也如往事一般历历可数。看这些熟悉而凄凉的景,头似乎有炸裂之意,不知怎的,确见往事历历在目。
也许我天生就是一个聪慧的孩子,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教我写字认字。不过物极必反,教多了,我也怪不耐烦。趾高气扬地扔开笔,把头转向一边。父亲见我如此桀骜不驯,抄起门后的棒子就向我打来,见势不对必然要逃,我就拔腿向院子里出去。
大概第一次看见父亲发火,我也在不知之间吓得嚎起来。见无路可退。母亲就挺身挡在我前面,父亲只一把将其推开,对我高高抡起,我闭着眼,仿佛等待着父亲的审判。
听见棍子落地的声音,一双手臂随即抱住了我,我的眼泪被他拭去,父亲舍不得打儿子,我又加倍地体会这种关怀。我想,一生就只有那么一次了。
亦或许还有几次,更多,只因记忆散落而无从找寻,这也正是我对父亲的最大遗憾。
收拾父亲生前的遗物,是我身为儿子的义务。在父亲病床的抽屉里找到了一张单子,是他在生命的最后一个下午放进去的,我之所以记得,是因为我当时刚巧进门看到这一幕。
“昂儿,过来”父亲向招了招手。
我有几分不情愿地走到他面前:“爸,什么事?”
“你要记住,世上没有人该对你好,如果你一个人的时候,不要觉得孤单,还有,书念不好没关系,好好待你母亲。”
“怎么突然说这些?”我只是好奇。
“如果我有一天不在了,你会怎么办?”
“怎么可能。”没有片段的犹豫,亦不带片刻的思考,“父亲会永远在我身边的吧!”
他强挤出一丝微笑,两只手用力的握住我的小手,“你一定要记住,无论什么时候我都在身旁。”
而我找到那张被他藏着的“信”,是他的病危通知书。
人的一生,总是忍不住不断回想往事。我有时努力回忆起更多关于父亲的事,并想象如果他还活着……只是都不会有可能了。我也只得从母亲的话语中找寻与父亲的回忆罢了。
又是一年春天。蓝天碧水,似乎在记忆中出现过。我时常梦见我的父亲,他从未在梦中给我做人的启示,也没有在我失落时安慰过我。但哪怕只是从朦胧的梦中想起那张模糊的脸庞,感受着不一样的父爱,那属于我们父子间的无言的默契。父亲也许不在,但在我的成长道路上,父爱永不缺席!
大概父亲的确永远在我身旁,伴随着我找不回的回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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