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咱们高处见。”伴着一阵桂花香,他转头望向戏院,口中喃喃道。
他身处昆曲世家,父亲是苏州昆曲掌门人,父亲常说:“昆曲的高度就是中国戏曲的高度,要站位高,才能看到昆曲。”幼时的他对此话一知半解,他只是在日日练功中发现了水墨腔之美。好像江南水磨粉做成的汤团,细腻柔软。因为热爱,所以了解,愈加了解,便愈加喜爱。他想要让更多的人听到昆曲的声音,他想要更多人看到昆曲的高度。
事与愿违,昆曲没有搭上时代的列车。在戏院中,他与父亲前后登场,青丝墨染,唱出大好河山,台下却仅剩几位父亲演唱时的常客,到他上台时,只留几片竹叶、几点星光听得那戏腔。卸下戏妆,不禁叹息昆曲的高度何在?阊门桥外,崔健的摇滚吸引了大批青年人,电子音响的声音响彻云霄,提及昆曲时父亲的泪眼,使他不敢说出心中的话。
要让青年人“血脉觉醒”,昆曲须做出改变。于是他找来戏院中年轻貌美的演员,亲自指导。唱念做打都要练起,扎实的基本功是唱好昆曲的关键,甩水袖是戏剧动作的核心,他一次次为演员亲自示范,“三节六合”的连贯,飞袖的行云流水,演员一练就是几十遍。做不好就要被尺子打手,他总是咬咬牙,心里一横,传统的骨子不能出任何差错。他将更美的《牡丹亭》剧目发在网上,“情不知所起,一往而深”的爱情观引发网友讨论……
又是一年桂花香,他头上青丝变白发。青春版《牡丹亭》横空出世,中国有礼仪之美,故称夏,有服章之美,谓之华;在传统苏绣制作的华服中,他看到了中华。杜丽娘在“惊梦”中与柳梦梅相遇,一抬手,一伸袖,尽显她对封建爱情观的反抗;一低头一弯腰,又尽显她的娇羞与痴情。他忆起了年少的自己,将双手高举过头,微拢,捻指,虽质朴却带着对昆曲的爱。“曾为你如花美眷,似水流年……”在这一声中,他分明听出了,昆曲的高度,便是中华文化的高度。
花开花落十载,桂花树已连成一片绿阴。“一生只看一出戏,那就是昆曲《牡丹亭》”在网络流传。他庆幸,在有生之年,他能站在如此的高度,看昆曲,看中华文化。
他与昆曲,相视一笑,咱们高处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