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个美好的夜晚。在诗中,在梦中。
有诗人在月下举杯邀饮、对影而歌、向月而舞,还约定着再聚。有游子在江岸看着被和煦的春风吹绿的草木,望着天上那一轮明月,不禁发问,何时才能在月下还乡呢?有月上柳梢之时,女子着有雪柳黄金缕,在月下等待着自己的意中人,月见证的那一瞬间四目相对的惊喜,应是最美的幸福了。有迁客骚人在岳阳楼上欣赏春夜美景,心旷神怡,视野中是长烟一空、皓月千里,金光波动的水面倒映着天上的月,月也像是沉在水中的玉璧了。有边关将士难以入眠,起身登楼远眺,饮酒派遣,酒却全变成了思乡的眼泪。
有夜,有月,有聚,有别,有痛苦,有喜悦,人间百味,无一例外。
可是为何,当我在万家灯火中看到天上那一轮黯淡的明月时,我却有些怨恨了。
我未曾看到过“星垂平野阔,月涌大江流”的壮阔景象,或许满天繁星都很少;我也感受不到“明月千里寄相思”的愁绪,也没有“共看明月应垂泪”的痛苦。或许我年龄尚小,经历不足,不谙世事吧。但这些夜晚,有着前人挚爱的月亮的夜晚,我不曾置身其中,感受到那些情怀了。陈与义在月下与好友欢饮达旦,坐中多是豪英,陪着他们的,是长沟流月去无声,与四方友人一同杏花疏影中,吹笛到天明。我望着月亮,月亮望着下面的璀璨灯火,我却再也没有黑夜的感觉了。
每天都有天色渐暗,我们也不知不觉,在阳光未完全隐没之时,毫不犹豫地打开日光灯,似乎在宣告着什么——甚至有时,我们在高楼大厦中,白天会拉紧窗帘又打开灯。那年中秋,我一个人走在街上,节日里的广场灯光炫目,把天上的月亮比到了极点,又像是耀武扬威、洋洋自得。灯光是黄色的,月光是黄色的,这样强烈的对比下,月落寞了,我也有些失落了。为什么我们不能用心去体味这一轮月呢?
可是,我发现,这恐怕只是一个借口了。忙忙碌碌的人总不在意,自古如此,有心之人也总可以在阴晴圆缺中“起舞弄清影”了。
我不想失掉那些美好的幻想——于是,我开始寻找月亮,那映照千古的月亮。今年的中秋天气不好,在万分遗憾之时,我也可以学者张孝祥“姮娥贪功,暮雨朝云,忘了中秋”调笑一番了。不过,我还总是可以在平常看到她静静地在那里,向人间洒下自己最美的清辉。有时她戴面纱,是在害羞吗?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,像涓涓流水滋润心田。此刻,我若是在河边,定会感受到“江天一色无纤尘,皎皎空中孤月轮”的澄澈吧!李白说“今人不见古时月,今月曾经照古人。古人今人若流水,共看明月皆如此。”是啊,我也愿那“月光长照金樽里”啊!仿佛可以看到历史洪流。动荡的年代,一世英雄发出了“月明星稀,乌鹊南飞”的感慨。杜牧独爱的扬州城,几百年后迎来了一位老人。他登上二十四桥,看到了历史的兴替,都藏在波心荡,冷月无声中了,那桥边的芍药花,知道自己在为谁而开了吗?
我想,我找到月亮了。她从古至今一直挂在那里,从未离开过,用自己的方式包容着人间的悲欢离合,却又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。美丽,又不单单是美丽,这中多了多少永恒与景仰!
好一轮月啊!